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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草木·茅草依依散文

人间草木·茅草依依散文

  洒了一场细雨,路边,干枯的茅草棵里,落满了可爱的柳眉儿,知春来了。低头细瞅点点新鲜的鹅黄,惊喜地看见地面冒出深紫色的茅蕾,走进了更深的春。

人间草木·茅草依依散文

  这些活泼又怯怯的小可爱,如一只只精巧的绣花针,捏在春风绣娘的指尖,在初春枯燥无边的田野穿针引线,认真的绣春天的梦想。再吹一阵风,茅蕾膨胀饱满了。小心地拔一根,轻轻剥去一层层的皮,就像爷爷的卷烟,包裹得细致巧妙,所以乡村们也叫她茅烟。一层接着一层地剥皮,青草味就一缕接着一缕的浓香。剥出一穗雪白的肉,其实这是茅草的花。放在嘴里嚼,柔软软,甜丝丝,水润润,是春寒季节我们最贴心的甜食。听奶奶说茅烟泡茶喝,清热解毒,能止鼻血呢!

  天蓝,风柔,大地回春,小伙伴们奔进田野,唱着:“茅姑姑,姑奶奶,拉一把起来吧?”采着茅烟,唱着儿歌,嚼着茅花。童年的欢乐沁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,流动在春风里,香到岁月深处。

  又一阵风吹过田野,茅烟齐刷刷抽穗了,扬花了,不能吃了,却依然有玩头,有趣味,多了一份诗意的柔美。

  茅花开始是薄紫色,花穗纤细修长,仔细看,毛绒绒的穗上开着一粒粒细小细小的花粉儿,在风中很腼腆地摇曳飞扬。一朵朵阳光轻轻笼罩着,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温柔。再晒过一二个太阳,吹过几阵风儿,呼啦啦,眼底白茫茫一片,茅草花完全绽放啦。每一穗花像洁白的羽毛,美丽灵秀,风姿绰约,风动,田野万顷芬芳。

  明代的书法家陈献章,用茅草花发明了“茅草笔”。我们采一些扎笤帚,或者只是喜欢她的雪白柔软,握在掌心,像握着爱人的手,暖烘烘,温柔柔。我喜欢夹一羽在书页,当做书签,小小的,轻轻的,素素的,收藏一段田野婉约的心事。

  布谷鸟唱着歌从金麦田飞过时,茅花飘絮扬籽,茅草叶与我挎着的军装帆布包一般绿,没过我白球鞋,这是茅草最青春繁华的季节。

  茅草虽是不起眼的草,与农人却和粮食一般珍贵。

  这个季节茅草鲜嫩繁茂,正是牲畜最肥美营养的饲料。

  我还记得大集体时,我割茅草挣工分。隔壁的堂姑姑,在那个年代都二十好几了,堂奶奶还是不同意她嫁人,留着她在家割茅草苦工分。姑姑整天在太阳下割茅草,头发被太阳晒得黄稀稀的,如秋后干燥的茅草,一脸的雀斑,显得憔悴而疲惫。姑姑是订好婚缘的,乡俗每年到节日男家接未婚妻时,别人家姑娘父母都同意到婆家吃饭,和新姑爷团聚一天。而古怪封建的堂奶奶不让姑姑单独见新姑爷。新姑爷来了,都是一个人回去,姑姑只能站在宅前大槐树下,眼巴巴地看着新姑爷失落绝望的样子离开。只见他一步三回头,渐行渐远,消失在村前的茅草地,姑姑呆呆地望着空阔的茅草荒,还有风吹茅草,悲情的起伏,缠绵,依依不舍。

  那个年代爱情的等待漫长而煎熬,姑姑等了五年,最终等到了幸福。这种爱情的等待与姑姑,是一种甜蜜而痛苦的折磨,也是美丽而神秘的。与现在人,是爱情无法抵达的无与伦比的美丽,甚至是消失的坚贞不渝。

  茅草的叶子柔韧细长,叶边有锯齿。最初,我感觉她是很阴险的植物,我的手被她划伤过。在受伤的阅历中,我学会了自省,要温柔地去碰茅草叶子,温柔得到温柔。茅草对人类的启迪远不止这个,由此我想到了“茅草与锯子”的典故。茅草叶子划破了鲁班的手,细心的他,发现茅草的锯齿很锋利,发明了锯子。

  喜欢到槐花河岸,陪爷爷开茅草荒。

  爷爷轮起大铁钯,翻起的土疙瘩里,有很多茅草根。那些茅草根沾着毛须和泥巴,灰不溜秋,却散发着我一直陶醉的泥土气息。捋去外面的肮脏和灰暗,露出耀眼的雪白,像少女刚沐浴过迷人的肌肤,带着一层清露。唇齿一碰,咀嚼,清凉的甘甜在味蕾蔓延,蔓延,输送到全身每个细胞。那掺着泥土芬芳的甘甜,让我直到现在,难忘,屈服,怀恋。

  秋天,茅草黄了。

  一茎茎的茅草,连成一片又一片的金黄,在风中起伏狂澜,野性,豪壮。

  我站在这无边的金黄里,裙角和茅草叶子一起飘舞,心,是安静的。

  有一种声音,在风中清冽干脆的溅起,落在我冰冷的心弦,有春雨中小麦拔节的丝丝呓语,有花蕊吐香的丝丝蠕动感,有雪花落在竹林的丝丝萧萧。我收起所有的愁绪,拧立风中,把心贴近自然,静静的聆听这美妙的生源来自哪里?

  但只有茅草在随风起伏,茫茫天地。

  有一阵更大的风刮来,茅草随意的顺风斜斜的'飘摇。我的耳膜倾注一种清丽而质感的声音,我才感觉并真切的听到有漂亮的音符,从舒展的茅草叶子心跳出。随着风力的大小,随着茅草起伏的韵律,那种细碎的,脆亮的,悠扬的声音,也随风顿挫着婉转着。忽轻忽浅,忽高忽低,最后和着风力的渐渐轻柔。伴着茅草由强劲逐渐温柔的舞韵,没有了声音,只有漫天的茅草,在视线里曼妙着原野的空旷和苍茫的画意。原来这低吟浅唱是风与茅草的撞击和摩擦声,大自然太奇妙了,还有谁有我这样幸运,遇见这来自大自然如此美妙动听的天籁之声!

  入冬了。

  茅草,更老了。

  满野,萧条。

  小北风吹着,起伏,涌动,久远的苍凉气息,湿润了眸子。

  我记得那年的冬天,在南京当保姆的表姐回到故乡,约我陪她在冬天茅草荒散步。表姐没上过学,她自学认识小学课本所有的字。她是个质朴美丽的姑娘,比我大很多岁吧,具体不知道。我们并肩行走在茅草覆盖的田埂,表姐的眼神是忧郁的。她指着离茅草荒不远的一个村子,爱他的青年就在那个村子。他们从小青梅竹马,又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工作。彼此相爱却不能相守,因为表姐没文化,家里反对。表姐和我说这些时,我还小,没有懂她内心的挣扎和抉择,我更不喜欢散步在茅草苍茫的田野。

  此刻,正是冬,我多么想和表姐再次散步在故乡的田野,让风吹着茅草碰着裙角,依依。再采几枝晚谢的茅花和枯萎的茅草叶,带回家,插在杯子里,第一次感觉,枯萎也很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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